香味

《联合早报-- 四方八面》2006年7月24日

我从小就很在意自己有体味，总觉得妈妈生得香香的，而埋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遗传到她的味道。

长大一点有一回读到香妃的故事，传说中她“玉容未近，芳香袭人，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粉香，是別有一种奇芳异馥，沁人心脾”，心中就仰慕不已，也讶异世上会有这么样的人，让所有的花儿都相形见绌。这更让我下定决心，想尽办法来缓解这股令我感到尴尬的味道。从便宜的除臭液到昂贵的香水，我什么都尝试过了，却都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结了婚，觉得先生的体味淡淡的，但犹如檀香，更让我自怜。幸亏友仁不在意，每当我忐忑不安问他时，他总是微笑温柔的说我敏感，我也渐渐淡忘此事。

有一夜里我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突然感觉到有个热体钻进我的被子底下，连忙掀开一看，一个红扑扑的小脸蛋咧嘴对着我笑，原来是我那八岁的儿子彦廷。他一把劲抱紧我的脖子，用他那清澈幼稚声音，正经八百的对我说：“爸爸今天不在家，你不要怕黑，我来陪你睡。”我心想，也不知谁怕黑，但看着他那诚挚的脸蛋，就狠不下心把他赶回自己的房间。

蜷伏在被窝里的小东西很不安分的翻来覆去，忽然冒出了一句：“妈妈，你平时睡在床的哪一边？”我指了指他的那一边。他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垂睫就想睡。我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把他摇起来，问他原因。他打着呵欠，满脸睡意说：“我要睡在你睡的那一边，因为有妈妈你软软香香的味道。”

我当时愣住了，随后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感觉就似走了万水千山，寻了一辈子的宝物，有一天在惊愕中发现原来宝物就一直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那是一种安详、满足、自豪的欣喜。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总觉得妈妈身子很香；为什么友仁的味道总是让我觉得很心安，甚至在他不在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枕头挪到他那一边的床褥；而我们那一对小儿女为什么总是喜欢挨到我们窄窄的床上来：为的是这世上任何名牌香水都永远无法媲美，却令人能够感到无限温暖的亲情之香啊！

蓝璐璐
27.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