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联合早报-- 四方八面》 2006年10月30 日

以前我总喜欢想如果：如果事情选择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或是如果是那样而不是这样，情况会不会就有所改变呢？

有些是挺琐碎的事。譬如说，如果童年好友张娴慧当年没有回台湾，我们现在还是不是生死之交？或是，若五年级那年考试没那么粗心大意，那第一名是不是会归我呢？有些则是关系到几个生命的转捩点。像是，如果当年我考上医科，现在是不是当医生？如果我那时没有学打网球，遇到友仁，我今天嫁的又是谁呢？

后来有一次看了一部叫做《滑动门》(Sliding Doors)的影片，觉得片子把“如果”这词的意思诠释得很好，也让我感触尤深，对“如果”有了新的思索。

影片中由红极一时的格温妮丝·帕特洛 (Gwyneth Paltrow) 饰演的女主角海伦，一天突然遭公司革职，欲提早乘搭地铁回家。而她往后的人生就差在她有没有及时赶上滑动门关闭前，搭了那班列车。

如果她幸运的挤入门内追上地铁，就会发现同居的男友正与别人偷情。虽然忍受短暂的痛苦与他分手，但后来碰到了如意郎君，生活有了新的意义。

如果她迟了一步，被锁在门外而没赶上那班车，可能暂时避开了一个不愉快的场面，却是日复日的过着不是很理想的人生。最终虽还是有与真命天子相遇，但其中绕了很长的冤枉路，也多了心痛。

影片以两条时间线交错方式呈现两个迥然不同的人生，使人感受到门内门外的差别，竟会有那么大！而薄薄的那扇滑动门象征的就是“如果”。只不过我们观众看得是很清楚，但女主角海伦浑然不知这“如果”世界的存在。

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个不自觉。

其实现实生活也一样，对我这个凡夫俗子来说，我所知道的时间是向前奔驰的而没有向后退的余地，而由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所引发的时间旅行概念，至今仍然还是处于幻想阶段，所以根本没有如果，也没有所谓的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 。我向前看得到的是挑战，向后记取的是经验，却在任何空间都看不到如果。而决策往往只有一个，选了就只能向前走。若是左顾右盼的老是挂心着如果，会丧失享受眼前许多美好的机会。

因此，张娴慧回了台湾，不再是我的生死之交，但我们现在都活得很好。五年级那年考试我太粗心了，没考到第一名是个教训。我没考上医科，现在还是有别的事业。我嫁了给友仁，不敢奢求一辈子永远幸福快乐，但目前仍是就足够了！

蓝璐璐
25.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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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一向都喜欢看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主演的戏，不是她演得特别好，而是她有一种英国古典的美，常令我想起奥黛丽.赫本（Audrey Hepburn)。

总觉得是籍着前者来继续迷着后者的一种心态 （一笑）。

不过， 对这部影片的内容倒是非常欣赏 -- 纵然男主角长得不怎么样， 而且节奏有点慢。

好像类似这种讲述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的还有一部好片，叫做Run, Lola Run （跑吧，罗拉)。等改天有机会把这部片子也找出来看...

一了百了

《联合早报-- 四方八面》2006年10月23日

人死了，他的法律责任是否也跟着就一了百了？最近看到几则国内外的案例，都跟这课题有关。

先说本国案例。美国檀香山文理人文大学起诉一位新加坡籍代理，向他追讨在中国当代理招生时所收取的学费。怎知还没上法庭就获知当事人已在一个月前撒手归西，但大学并没有因此罢休，最后在对方缺席情况下（人都死了，怎么出席答辩？）获胜，现在就等着向其财产继承人——也就是其家属——执行判决。

美国密歇根州(Michigan State) 也有一则相似的案子。今年八月中旬，美国唱片工业协会(Recording Industry Association of America，简称RIAA) 以民事诉讼起诉一名非法从网上下载及分享歌曲的男子，指责他侵犯多家唱片公司的版权，要他赔偿经济损失。不料在案子还未审结前，被告突然逝世。RIAA则向法庭申请休审，让被告家人有60天的哀悼时间，然后继续向被告的妻儿进行控诉。尽管如此，RIAA还是遭受到很多网民的抗议，据说最后被迫放弃向死者的家属追讨责任。

若是刑事罪行，一旦嫌疑犯因故去世，没有了罪人，检察署也就不再追究了。但是民事诉讼不一样，债务不会因为负债人逝世而消失，若死者在世上还有遗留下任何资产，都必须用来还清其债务。

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很不人道，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可能是毫不知情的家人负起法律责任？就以本地的案例来说，据报道当事人的妻子还是在阅报后才得知丈夫惹上官司。刚刚才饱受丧夫之痛，还要担起一家的生计，现在又来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对于死者的妻子来说，是个很残酷的事实。

但很可惜的是，这却是民事法律的精髓所在。除非是签订个人性的合约 (personal contract)，即双方非要对方存在才能履行的合同，例如，特别聘请某名画家替某名人画肖像，不然一般的契约是不会因任何一方的死亡或无能力继续履行而解除的。民事诉讼也一样。举例说，在一起交通意外，若是因司机的疏忽而导致乘客受伤，即使是司机在这次事故中去世，乘客仍可以起诉死者，要求他的保险公司或是财产继承人赔偿损失。

当然，这个责任的底线也只限于当事人财产范围内。若死者并无遗留下任何资产，法律不会要求其家属以本身的个人财物来清偿当事人的生前债务。

所以人死了，并非所有事情都一了百了。而父债子还这个概念虽有法律依据，但还是有限度的。

蓝璐璐
18.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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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

人死了真的不是一了百了，不止遗产可以留给后人，有时生前债务也可能拖累后人。

对于后人来说，就像投胎一样，到底是获得遗产， 还是必须承担前人的债务，也无法作选择...

一个母亲的祈祷

《联合早报 -- 四方八面》2006 年10月16日

亲爱的上帝，感谢你从我生命中创造出另外两个生命，使我在这世上的日子里，少了些属于个人的时间，但多了可以分享自己的空间。

你把两个纯净无瑕的孩子交托到我手中，也赋予我一个沉重的使命：要我在不让他们的身心被饥寒及恶习所侵之际，也必须悉心呵护着他们的灵魂，使他们能够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生存的定位。

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我常常会被自己的矛盾弄得不知所措。

我渴望倾出我身上所有的爱来爱他们，但唯恐幼小的心灵不能负荷太重的爱，你也说过溺爱只会阻挡他们茁壮成长，剥削他们建立独立思考能力的机会。可是我满腔无处可泻的爱，则让我的心无法承受。

我也记取你的教诲，孩子是必须管教的。却担心过于民主是放纵，而极度严厉的态度，又会对孩子造成伤害，事后更让我懊悔万分。

因此，我恳求你给我智慧，并指引我如何在爱与管教之间取得平衡，让我在疼惜我的至爱之余，也能把两个最真实、对社会有贡献的孩子们还给这个世界。

亲爱的上帝，你也明白，我是个愚昧的人。在孩子降临之前，我曾读万卷书，向许多智人咨询，但始终无法体会身为人母的滋味。孩子的到来，使我除了能体恤当年母亲的怜爱、接纳与纵容外，更让我了解自己，尤其是我的长处与缺陷。

长处我要感谢你的恩赐。我发现我可以为了孩子少睡一点，早上摸黑督促佣人做早餐，半夜爬起来查看他们是否睡得安稳。我也能为了孩子，把密封多年的数理书籍搬出来，费尽心思的重新学习，以便能够教导他们。孩子生病时，我更会不断祈求你的怜悯，让孩子身上和我心灵上的痛苦都少一点。

缺陷则要愿求你的赦免。孩子常磨炼我的耐心与脾气，让我的娇慎变成唠叨，性格从优雅变成急躁易激动。我知道这些都是孩子们成长的绊脚石。因此，我希望你能够赐我长一点的耐力，也让我慢一点发怒，只允许正面激励的话从口里说出来，不会因为一时的气愤，而讲出刻薄和刺伤孩子自尊心的言语。

因为上帝，你是爱，你的爱能包容一切，让我对一切有信心，对一切有盼望，能忍受一切。你可以让我不迷惑，也让我有力量克服我的缺陷。

而你会明了我的心，因为你对我的爱，也正如我对孩子的爱，是永不止息的。

蓝璐璐
9.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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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在现今的社会，生孩子不容易， 养孩子更难 （比写博士论文还难！）。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职业妇女，家庭事业必须兼顾，往往感觉上就像是条八爪鱼，很忙。

爱孩子，又必须管教孩子，要找平衡点很辛苦。虽然友仁也有帮忙，但是他毕竟时常要出差，家庭大小事务还是主要由我来打理。

幸好我有宗教信仰，所以时时提醒自己不是一个人去担这个重任，而是可以恳求上帝给我智慧和力量，让我在对事物做取舍的时候，能够做对的判断。

若能够把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带大， 成为两个有信心、有爱心的青年，我就别无他求了。

这相信就是我和很多母亲的心声和祈祷。

集体出售

《联合早报-- 四方八面》 2006年10月9日

近期私宅集体出售 (en-bloc sale) 风吹得紧。很多破旧不堪的老房子，突然一登龙门，身价百倍！

我本抱着旁观看戏的心理，对公寓集体出售新闻并不在意。怎知道最近这股强劲的风势也吹到我们的私宅，令我们和左邻右舍都有种措手不及、喜忧参半的感觉。

措手不及是因为集体出售这个课题在我们住户之间已经说过很多次，每回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可是这次却是火候十足，连地产中介、律师都到齐，听说也有发展商对我们土地有意思，看样子是来真的了。

喜则是跟很多集体出售业主一样，我们大多数都会发一笔横财。忧的成分却来自对屋子的不舍，和搬迁之后所带来的不便。喜忧两者相比之下，后者在我的心目中占的比率还是较大, 毕竟很多时候感情不是硬塞一笔钱就可以解决掉的。再说，拿了那笔钱之后，要在同样的地方买回同样大小的房子，恐怕很难。因此，我非常了解为什么80岁的老婆婆周爱华坚决不肯卖她那永乐大厦的单位，甚至是卖价超出她原价的54倍！最简单的原因就是54倍的价钱，不能转换成37年的深情和回忆。

不过，距离房子真正能够集体出售的日子，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我们上个月初已经召开了一个业主的特别会议，出席的大多数都赞成出售。接下来要推选出至少三名业主，来代表公寓聘请一名估价师，为公寓估价和计算售价分摊方式，然后登报告知集体出售的计划，同时也向分层地契局（Strata Titles Board）提出申请。之后就是最困难的步骤了：发挂号信通知所有业主，并取得至少80%业主的支持。这在像我们这种有400多户人家的大型公寓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通常的做法都是在还未向分层地契局提出申请前，地产中介就来游说业主，把同意书签好才进行。

即使是得到相应的支持，任何不同意出售的业主仍能在收到通知信的21天内，向分层地契局提出反对。当然，反对也是要有适当的原因：若可指出这买卖协议是非善意的(not in good faith)，例如，某业主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或是某业主会因卖房子而导致经济上的损失，那当局就会拒绝申请。倘若反对不成立，少数就要服从大数，房子可以强制被变卖，而投反对票的业主只好拿了钱，收拾包袱另寻他处了。

从有关法条来看，反对原因合不合情理纯粹是以经济角度来衡量，并不包含感情成分，这非常符合我们处处讲求高效率的社会。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我的心中会有一股莫名的伤感呢？

蓝璐璐
2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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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刚好碰到周爱华女士为了捍守她住了37年的房子，向分层地契局提出反对的时候。

后来知道周女士的诉讼败下来了。

虽然我本就不看好这个主要是基于感情上不舍为原因的反对，也非常体谅其他急于把房子在高价时售出的业主， 但还是不免有点惆怅和失落的感觉。

遗传

《联合早报 -- 四方八面》2006年10月2日

女儿彦妤什么都好，只是做事有些邋遢。东西东扔西塞的，往往前头刚看到，后面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另外，十一岁的她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外表看起来也很秀气，但是字体却潦草。华文英文字写得都像在画符，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在写些什么。

我每次看到的她的功课， 虽然成绩还令人满意， 但不免要念上几句。她也总是羞愧的吐了吐舌头，腼腆的说：“我下次会改。”然后一把抱紧我的腰，把我拧得发疼，却成功地阻止我再唠叨下去。

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叫来。我们母女俩在客厅的沙发上促膝长谈。

“你说说看，你这么乱可以成大器吗？”

“可以啊，医生的字体也很乱耶。还有，辩论会队员里每个人的字也都很乱呀，这样子反应和思路才能快呀！再说，班上女孩子的字体很工整，我为什么一定就要跟她们一样？谁说女生写的字就必须漂亮？答案写对了，老师也看得出不就好了吗？最后，桌子太干净反而不好 -- a clean desk is a sign of a sick mind.”她眨了眨眼说。

我听了啼笑皆非。接着她又笑盈盈地说：“妈妈，我的乱也有依据的。这是遗传自你的呀！你不能整天只说好的特征来自你，其他都是我自己的坏习惯。”

想了想，女儿可能有点强词夺理，但说的并不完全是歪论。

的确，我自己也不是一个非常整齐的人，工作室里的桌子上还放着叠叠的学术文章和作业，东西也四处乱搁。只是我常借口工作忙，所以不自觉。现在被女儿的一句话喝醒，倒有点惭愧。

令我感触更深的是女儿的“遗传论”。虽然语气有点俏皮，却反映出父母（至少是我）对待孩子的心态。很多时候我们在孩子的身上， 看到只是自己好的一面，而瞧不到自己短处。且不说“邋遢”或 “乱”的恶习是否也属于像发色、高度， 甚至智商等可以遗传给下一代的基因，但事实上孩子就似一面镜子，让我们在查看自己的容貌是否干净时，也看到脸上的污垢。我既不是圣贤，哪能给孩子提出更高的要求呢？

所以，面丑不能怪镜子，女儿的短处我不能嫌。只有在把自己的脸洗干净之后，才能够看看镜子有没有“遗传”到我漂亮的一面。


蓝璐璐
1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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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反省教导孩子的方式。

其实，很多时候以身作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要孩子学好习惯，自己必须先树立好习惯。不然实在没有资格对孩子有更高的要求。

PS. 女儿口齿伶俐， 有时我真的斗不过她！纵然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因为我们母女有沟通， 而且我也常鼓励小孩以说理的方式来争取他/她们要的东西，而不是无理取闹。